《赠从弟三首》是汉末三国时期诗人刘桢的组诗作品。这三首诗运用比兴之法,分咏蘋藻、松柏、凤凰三物,诗人以蘋藻、松柏、凤凰高洁、坚贞的品性、远大的怀抱,勉励其堂弟坚贞自守,不因外力压迫而改变本性,亦以自勉。全诗长于比兴,文字平实,言简意明,风格古朴。

作品名称

赠从弟三首

作者

刘桢

创作年代

东汉

作品出处

《刘公干集》

作品体裁

五言古诗

作品原文

赠从弟三首⑴

其一

泛泛东流水⑵,磷磷水中石⑶。

蘋藻生其涯⑷,华叶纷扰溺⑸。

采之荐宗庙,可以羞嘉客⑹。

岂无园中葵?懿此出深泽⑺。

其二

亭亭山上松⑻,瑟瑟谷中风⑼。

风声一何盛⑽,松枝一何劲!

冰霜正惨凄⑾,终岁常端正。

岂不罹凝寒⑿?松柏有本性⒀。

其三

凤皇集南岳⒁,徘徊孤竹根。

于心有不厌⒂,奋翅凌紫氛⒃。

岂不常勤苦?羞与黄雀群⒄。

何时当来仪⒅?将须圣明君。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⑴从(旧读zòng)弟:堂弟。

⑵泛泛:水流貌。

⑶磷磷:形容石头色彩鲜明。

⑷蘋(pín)藻:水草名,古人常采作祭祀之用。

⑸华叶:花与叶。

⑹羞:通“馐”。嘉客:佳客,贵宾。

⑺懿(yì):美好。

⑻亭亭:高耸的样子。

⑼瑟瑟:形容风声。

⑽一何:多么。

⑾惨凄:凛冽、严酷。

⑿罹(lí)凝寒:遭受严寒。罹,遭受。凝寒,严寒。

⒀本性:固有的性质或个性。

⒁凤皇:即凤凰。

⒂厌:通“餍(yàn)”,满足的意思。

⒃紫氛:高空,云霄。

⒄黄雀:比喻俗士或以闲散自适者。《文选》李善注:“黄雀,喻俗士也。”

⒅来仪:谓凤凰来舞而有容仪,古人以为瑞应。  

白话译文

其一

山涧里溪水顺畅地向东流去,溪水清澈,水中的石头清晰可见。

蘋藻这些水草在水边默默地生长,十分茂盛,随着微波轻轻荡漾。

采集它们可以用作宗庙祭祀,可以进献给尊贵的宾客。

难道没有菜园中的冬葵这种珍贵的蔬菜可以用来进献吗?这是因为蘋藻来自幽远的水泽,更加美好可贵。

其二

高高耸立的山上的松树,在山谷中吹来的瑟瑟风中挺立。

风刮得是多么强大,松枝是多么的劲挺!

冰与霜正下的猛烈急骤,而松柏却整年长久端正挺立。

难道它不怕遭受酷寒的侵逼?松柏有不惧严寒的本性!

其三

凤凰在南岳集结,他们在枯败的竹林处徘徊不前。

我的心不满足,不气馁,奋力地展翅凌驾于高空之上。

正是为了不与世俗之辈同流合污,我才不避勤苦、投入搏击风云的斗争生涯的。

问我什么时候降临:到了明君临世的时候,我就将万里来归!

创作背景

刘桢生逢乱世,遭遇坎坷,但文名早为乡梓所重。除《太平御览》 引《文士传》 所记“少以才学知名,年八、九岁能诵《论语》、《诗》、赋数万言,警悟辩捷,所问应声而答,当其辞气锋烈,莫有折者”,曹植《与杨德祖书》亦谓“公干振藻于海隅”。他“贫居晏里闹,少小长东平。河充当冲要,沦漂薄许京“(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刘桢》 诗),因战乱离开家乡, 漂泊到中原的许(今河南许昌)一带。世积乱离、风衰俗怨的政治社会, 使他对现实生活有深切的体验,不仅没有产生对人生、前途的厌倦空幻之感,作品中还充分表现出积极进取的理想因素。《赠从弟》 诗三首便写于此时。同时刘桢是一位很有骨气的文士。据《典略》记载,一次曹丕宴请诸文学,席间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众人皆伏”,唯独刘桢“平视”,不肯折节。曹操恨他“不敬”,差点砍了他的脑袋。以这样的气骨作诗,其诗自能“挺挺自持”,“高风跨俗”。《赠从弟三首》,就带有这样的气骨。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刘桢在《赠从弟三首》诗中运用比兴之法,分咏蘋藻、松柏、凤凰三物,以其高洁、坚贞的品性、远大的怀抱,激励堂弟,亦以自勉。在古人赠答之作中,堪称创格。

第一首咏的是“蘋藻”。蘋藻生于幽涧,“托身于清波”,历来被视为洁物,用于祭、享。此诗咏蘋藻,开笔先叙其托身之处的非同凡俗:“泛泛东流水,磷磷水中石。”“泛泛”叙涧水畅流之状,“磷磷”写水中见石之貌。这形象地描写了一派幽凉、清澈的涧流。然后才是蘋藻的“出场”:“蘋藻生其涯,华叶纷扰溺”——在幽涧清流之上,蘋藻出落得花叶缤纷,随着微波轻轻荡漾,显得何其清逸、美好!“采之荐宗庙,可以羞(进)嘉客。”这两句写蘋藻的美好风姿,用的是映衬笔法。其间流淌着一股喜悦、赞美之情。接着,诗人忽然拄笔而问:“岂无园中葵?”回答是深切的赞叹:“懿(美)此出深泽!”这两句,用的又是先抑后扬的笔法:前句举“百菜之主”园葵之珍以压蘋藻,是为抑;后句赞蘋藻之洁更胜园葵,是为扬。于问答、抑扬之中,愈加显得蘋藻生于幽泽而高洁脱俗的可贵。以此收束全诗,读来余韵袅袅。

第二首咏“松柏”。松柏自古以来为人们所称颂,成为秉性坚贞,不向恶势力屈服的象征。孔子当年就曾满怀敬意地赞美它:“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一首写法,与咏蘋藻又稍有不同,不是先写背景,后写主体,而是开笔便让山上亭亭之松拔耸而起,展现出一种“突兀撑青穹”的雄伟气象。然后再用“瑟瑟”谷风加以烘托,写得极有声势。后面两句为表现松柏的苍劲,进一步渲染谷风之凛烈:“风声一何盛,松技一何劲!”前“一何”慨叹谷风之盛,简直就要横扫万木;后“一何”叙写松枝之劲,更显出松柏那“其奈我何”的刚挺难摧。诗人也许觉得,与谷风相抗,还不足以表现松柏的志节,所以接着又加以“冰霜”的进袭:“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前一个“正”字告诉人们,此刻正是滴水成冰、万木凋零的凄寒严冬;后一个“正”字又告诉人们,再看松柏,它却依旧端然挺立、正气凛然,不减春日青苍之色。《礼记》说:“其在人也,如松柏之有心也,故贯四时不改柯易叶。”正可拿来作“端正”的注脚。这两句描摹冰霜,辞色峻冷;展示松柏,意态从容。松柏的坚贞志节,正显现于这一鲜明的对照之中。此诗结尾也是冷然一问:“岂不罹凝寒?”然后归结到诗人主意之所在:“松柏有本性。”吐语沉着,戛然收笔。这首诗通篇以松柏为喻,赞颂松柏能够挺立风中而不倒,经严寒而不调。诗人并没有将他希望堂弟应如何如何,但其劝勉之言却又不言而喻。此诗貌似咏物,实为言志,借松柏之刚劲,明志向之坚贞。全诗由表及里,由此及彼,寓意高远,气壮脱俗。

第三首咏的是“凤凰”。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说文》),生长在南方“丹穴山”中。《大戴礼记》说它是“羽虫”之“长”,所以栖、食也与凡鸟不同:“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诗经·大雅·卷阿》郑玄笺)。这就是此诗开头所说的“凤凰集南岳,徘徊孤竹根”之意。诗人之歌咏凤凰,不仅因为它有此神奇的习性,更瞩意于它那绝世高蹈的怀抱:“于心有不厌(足),奋翅凌紫氛。”——它根本鄙弃“鸟为食亡”之俗,不满足于“竹实”之食,而要奋展巨翼,掠过九霄的紫霞,高远地飞翔。后一句以凤凰凌空“奋翅”的动态形象,表现它绝世超俗的高远之志,运笔劲健,富于阳刚之美。据庄子《逍遥游》和宋玉《对楚王问》,当鹍鹏、凤凰“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之际,“学鸠”、鷃鸟之辈曾以其井蛙之见,对它们加以无知的嘲问。宋玉因此有“凤皇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翱翔乎杳冥之上。夫蕃篱之鷃,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之语,将这类斗筲之辈一笔骂倒。诗人大约正有感于此,所以接着两句便借凤凰之口,对无知之辈的嘲问,作出了声震云天的回答:“岂不常勤苦,羞与黄雀群!”诗人仰望云空、激动不已,不禁又悠然神往地追问一句:“那么,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归来?”凤凰的回答干脆利落:“将须圣明君!”这四句抒写凤凰之志,诗人将其置于“奋翅凌紫氛”之后,便造出了一种高天传音的雄奇境界。绝世高蹈的凤鸟,正凌空远去,万里云天却还隆隆地回荡着它那高傲的鸣叫,这壮怀是书写在高天白云之上的。

组诗第一首实是以蘋藻为喻勉励从弟出身微贱也要做一个品质高洁幽雅的人;第二首则是要其像“亭亭山上松”一样保持坚贞本性;第三首以凤凰为喻,鼓励从弟要有凌云壮志,将题为赠答的诗作从劝勉的主题加以抒写。

陈祚明评论刘桢的诗,用了“翠峰插空,高云曳壁”的精妙比喻(《采菽堂古诗选》)。《赠从弟三首》确实当得起这样的赞美。作为咏物诗,这三首对蘋藻、松柏、凤凰虽然着笔不多,却都是画龙点睛,使它们个个风骨棱然。这正是诗人自身高洁之性、坚贞之节、远大怀抱的写照。倘若他自身没有这种“挺挺自持”的气骨,就不可能将这类无情之物铸造得如此“高风跨俗”、富有生气。诗人运笔也摇曳多姿、富于变化:咏蘋藻,则映衬抑扬、着色清淡,正适宜表现它的淡泊高洁之性;赞松柏,则辞气壮盛、笔力遒劲,正可与它的抗风傲霜之节并驱;歌凤凰,则笔势宕跌,飘逸多姿,正显现了凤凰奋翅高举的远大志向和潇洒身影。仅从咏物这一点看,它们继承了屈原《橘颂》的创作经验,又表现了张戒所说“咏物之工,卓然天成”(《岁寒堂诗话》)的妙处。

但从诗人之本意来说,作此三诗,“本不期于咏物”,而在于“赠”人。赠人之作,自汉末蔚然成风,但大多抒写朋友往还之事、夫妇离聚之情。刘桢之赠从弟,其勖勉、赞美之思,全借“咏物”发之,实在是破了常格。一诗一咏,诗面上看似处处咏物,其精光射处,却在在都与从弟相关:从弟出身寒门,诗人即以蘋藻之出于幽涧为喻,赞其不坠高洁之性;从弟身罹乱世,诗人即以松柏之抗凝寒为喻,勉其常怀坚贞之节;从弟无意于仕进,诗人又以凤鸟之高翥为喻,赞美他不与世俗同流之志。三首咏物诗,正是这样,在“赠从弟”这总题目下融汇成一片,寄托了诗人对从弟的深情勉励和殷殷期望。“其情真,其味长,其气胜”,在建安诗人众多赠人之作中,真可卓然独立、难与并能了。    

名家评价

南朝·刘勰《文心雕龙·隐秀》:“格刚才劲,而并长于讽喻。”

现代·易健贤:“诗题赠人,在很大程度上却是自喻自励。”    

作者简介

刘桢(?—217),汉魏间文学家。字公干。东平国(今山东东平)人。“建安七子”之一。建安年间,为曹操丞相掾属,与曹丕兄弟颇相亲爱。后因在曹丕席上平视丕妻甄氏,以不敬之罪服劳役,后又免罪署为小吏。后染疾疫而亡。《隋书·经籍志》著录有作品集四卷、《毛诗义问》十卷,皆已佚。明代张溥辑有《刘公干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辑得其诗及断句二十六首。